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

幾近「娛樂至死」狀態

──香港電視台的綜藝節目
梁麗娟博士    |   香港中文大學 新聞及傳播學院 導師
18/09/2009

最近,亞視由盧海鵬率領一眾藝人專門以「扮嘢」為主的搞笑節目《香港亂嗡》成為網上點擊率最高的片段之一,似令沉寂多年的亞視帶來一些動力。
 
娛樂節目 無財不行
 
去年亞視新老闆上場時曾信誓旦旦要走中產階級路線,強化資訊節目。到頭來,中產路線不易討好,資訊節目曲高和寡,在收視上難以突圍,而最有人氣及惹人注目的仍然是娛樂節目。只有娛樂節目才夠大眾化,才最能吸引眼球,娛樂已經凌駕其他功能(包括教育與資訊),成為觀眾的首選。
 
作為免費電視的龍頭,無綫電視一直懂得以娛樂節目取勝,尤其是著重故事情節的劇集。綜藝節目的娛樂趣味亦濃厚,但要製作出色的綜藝節目,亦要講求創意和資源,例如歌手、藝人、遊戲、道具、服飾、現場觀眾、贊助商等等,要搞得有聲有色,熱熱鬧鬧,實在無財不行。
 
取材國外 再本地化
 
弱台亞視的綜藝節目向來輸蝕,因為先天資源所限,又缺乏歌手、閃亮的明星,甚至較像樣的舞台效果亦欠奉,由它搞綜藝節目是兵行險著。但亞視自知不足,這個綜藝節目專攻扮嘢,影射政治精英及社交名流,又以香港時事及熱門話題出發,怪論連篇,引人發笑,說它胡鬧亦非純粹鬧劇,搞笑以外亦一針見血諷刺社會名人及新聞人物,對白亦要言之有物。
 
本地綜藝節目多數取材自外國有名節目,這個節目並非亞視首創,而是參考自台灣的綜藝節目《全民最大黨》。即使如此,所有受歡迎的節目都必須經過本地化過程。《香港亂嗡》得以出格,除了有城中的熱門話題外,還有網絡流行的惡搞文化,以及喝電視奶長大的觀眾久違了的扮嘢趣劇。
 
《今宵》末落 口味改變
 
扮嘢趣劇原來是無綫《歡樂今宵》的老把戲,而《歡樂今宵》又原是香港綜藝節目的台柱,喜歡上YouTube的一代可能對《歡樂今宵》沒有印象。這個節目多年來是無綫的鎮台節目,它取材自大笪地及廟街的平民夜總會文化,包羅趣劇、音樂、遊戲、訪問、扮嘢及插科打諢等,有聲有色,熱熱鬧鬧,而它亦是培養本地喜劇演員的搖籃,如沈殿霞、盧海鵬、吳君如、梅小惠、阮兆祥等都曾先後在此節目中為觀眾帶來不少歡樂。
 
《歡樂今宵》式的娛樂代表本地的庶民文化被電視發揚光大,它無所不包的內容亦表現香港觀眾滿足於大雜燴式的拼盤。而它在九十年代初年的末落,代表新一代觀眾娛樂口味的改變,本地文化不敵東洋、台灣或西方的綜藝節目。
 
賣埠欠穩 借屍還魂
 
說本地綜藝文化不及外地,事實上是此消彼長的。一方面綜藝節目並不是兩間電視台的重點發展節目,因為這些節目較講求創意及新鮮感,製作及投入的成本較高,而收視亦不及皇牌劇集般有保證。當然以市場價值而言,劇集賣埠較穩定,相反綜藝節目有一定的市場局限。
 
因此自九十年代起,本地電視台的綜藝節目主要引進外國受歡迎的模式,再將之本地化,例如不思進取的《獎門人》系列、或參考《美國偶像》的《殘酷一叮》等,而較早前令兩台埋身肉搏的《百萬富翁》、《一筆勾銷》等都是海外受歡迎的節目品種,這種借屍還魂的方式可以節省節目開發成本,而在外地既受歡迎亦確保一定的市場效果。但同樣對海外模式的依賴亦限制本地電視人的創作空間,令本地綜藝節目的創作幾乎停滯不前。
 
整蠱虐待 觀眾反智
 
時至今日,電視綜藝節目已離不開整蠱人、虐待式的遊戲,或者真人騷等,這些遊戲方式已經壟斷了年青一代玩樂的模式,君不見大學迎新營的遊戲,差不多都是《掌門人》的翻版,電視節目娛樂功能至上的後遺症。
 
也許亞視沒有想到,扼殺了其他功能的生存空間,就是當觀眾習慣在電視內尋找娛樂時,誰耐煩從電視裡學常識及思考方法?美國的社會學家Neil Postman很早已經看到電視作為娛樂工具帶來的社會危機,他在《娛樂至死》(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)一書中,直接指出電視播出的所謂垃圾節目,表面上對社會好像不會構成什麼威脅,其實卻嚴重影響觀眾的社會價值,令他們的智力愈來愈淺薄,嚴重的甚至有反智的傾向。
 
娛樂文教 難帶思考
 
即使電視內的資訊及教育節目,例如新聞及文教節目等,亦愈來愈有娛樂化的傾向,例如去年的汶川大地震,今年台灣的風災,新聞報導所佔據的時間很短,觀眾在觀賞那一刻或者稍微會動容,但該段新聞佔據不到一兩分鐘的時間,除了表達悲情外,根本沒有可能帶動觀眾思考;更遑論對中、台局勢的了解,及當地對自然災害的防範為什麼欠缺完善等。
 
香港電視的綜藝節目已經很難吸引本地觀眾,一方面在於它欠缺創意,另一方面,正如Postman所預見,娛樂化的媒介取向已全方位的佔據生活每一角落,從遊戲機到隨身聽到電視到電台到報紙到互聯網到主題公園,娛樂已經成為現代人生存的意義。
 

 
電視過往作為社會上最主要的娛樂工具,但當其他媒介都分別吸納電視的娛樂功能時,電視作為一個行業已經如夕陽工業。但它的娛樂文化卻是遍地開花,而我們的社會距離Postman所預言的「娛樂至死」的狀態亦不遠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