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

家庭的危機家庭的危機

----西方經驗與香港前路
關啟文博士   |   香港浸會大學 宗教及哲學系副教授
09/05/2008

 自六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末,英美法澳的離婚率大概翻了一翻。美國現在的離婚率約50%,44%十八歲以下的孩子活於單親家庭裡,通常是由母親撫養──其中近一半活在貧窮線下,她們離婚後的平均收入有30%損失。在這段時間,非婚生子女的比例也急升:由5%到33%(美國);[1]由4%到31%(加拿大);由5%到38%(英國);由6%到36%(法國)。

西方的家庭危機
 
婚姻率下降,在美國:總跌幅是30%。這當然是因為更多人選擇單身或同居。自1970年,美國同居伴侶的數目升了8倍。在北歐同居更非常普遍,未經同居直接結婚的比例在瑞典只有7%!然而同居的關係始終不如結婚穩定,在瑞典,在有一個孩子的伴侶中,同居伴侶的離異機會,比正式結婚的高三倍。在美國,不少孩子在同居關係中出生,他們得不到安全的環境去成長。當中直接衝擊著家庭制度的有性革命運動和同性戀社運。傳統把性、愛和婚姻結合在一起,或許人們的自由是少了,但社會和婚姻的穩定性卻相當高。性革命攻擊傳統性規範,提倡性、愛和婚姻分家,自然會衝擊著家庭。
 
同性戀社運的意識形態基本上也是性解放一套,而且一些同性戀領袖今天努力爭取同性婚姻,所為的是進一步瓦解婚姻制度,如Michelangelo Signorile在《Out!》雜誌中寫道,同性戀者應「……揭穿婚姻的假面具,進而改變古代殘留下來的婚姻制度。……女同性戀者和男同性戀者所能採取最顛覆(且或許令整個社會受惠)的行動,就是根本地轉化『家庭』的概念。」(《Out!》雜誌1994年12月/1月號)
 
前衛的多元家庭主義
 
在種種趨勢的影響下,一種多元家庭主義開始抬頭,特別在社運人士、專業人士(包括社工)和愛前衛思想的人中流行。他們以個人權利為基礎,不單反對父權制度(patriarchy),更認為要提倡多元的家庭模式,若單方面抬高某種形式的家庭(如一夫一妻制)為正常,那就會對其他形式的家庭(如單親家庭)構成歧視,抹殺那些家庭成員(如單身母親)的平等權利。
 
由六十到八十年代,這種家庭平等論在西方相當流行,他們認定所有家庭形式都不相伯仲,一些英國社會科學家甚至預測婚姻在三十年內就會消失。這種前衛思想有其優點:它重視個人(特別是女性)的權利,刻意提防把不公平和壓逼建制化,而且督促政府不可逃避照顧單身母親等弱勢社群的責任。然而亦有不足之處,首先,它提出的方案未必足夠解決家庭破裂帶來傷害的問題,在有高離婚率的社會裡,女人和孩子的身心健全往往受到威嚇,女性愈趨貧窮化,這些都是有很多研究支持的結論。
 
再者,單單考慮多元家庭的所謂穩定,是忽略了文化和價值上的破壞性和殺傷力。前衛主義通常對人類的痛苦相當敏銳,但有時也有盲點,特別是對社會秩序和建制解體所產生的痛苦不聞不問。就算他們敢於正視這些痛苦,他們通常都否認文化價值(如功利主義和個人主義)和家庭制度的崩潰是主因,他們認為一切都是經濟和社會變革的後果。然而文化的影響是難以否認的,西方國家中家庭的瓦解其實很多時與經濟增長是平行發生的,而在今天,導致香港家庭瓦解的不是經濟貧困,反而是經濟發達帶來過分膨脹的經濟理性,侵入家庭關係之故。
 
在七八十年代,一位美國社會學家如Jessie Bernard認為婚姻的解體和離婚普及化不是問題,因為這樣有更大創新性和自由(特別對女性而言),但近期的社會科學數據已質疑這種樂觀主義,例如Linda Waite和Maggie Gallagher的研究,指出正式婚姻有助結合的穩定性,並且對健康和經濟都有利。八十年代後期,就算一些女性主義學者的研究都指出離婚大多削弱女性的經濟能力(Weitzman; Mason),而Sara McLanahan和Gary Sandefur則指出在美國,不與親生父母同住的孩子有兩三倍高的機會遇到學習、就業和組織家庭的困難。最重要現象就是父親與孩子的距離愈來愈遠,孩子因而失去財政支柱和父方的社會資本,他們也缺乏良心塑造的典範,容易對世界和父母失信心。在數據不斷累積之下,很多社會科學家開始對家庭的破裂持更現實的看法,但可惜不少自由派還是依然故我!
 
香港前路──開明的家庭主義
 
家庭危機意識在西方也產生了保守主義,他們致力維護家庭,成立了很多組織,如Focus on the Family, Christian Coalition, Family Research Council, Traditional Values Coalition等。我同意保守主義陣營內部良莠不齊(但其他對立陣營也一樣),有一些思想的確過於絕對化和簡化,我們要把保守主義的糟粕去除,更理性和溫和,和再加上一點靈活性。
 
我大致認同Browning和Stephen Post提倡的批判家庭主義(critical familism)。這思想一方面認為完整的家庭對個人和社會都極之重要,所以我們和政府都有理由關注家庭破裂,並為這些目標努力:增加男性的責任感,減少離婚和非婚生子女,鞏固婚姻制度,提高家庭的穩定性。所以這可說是一種家庭主義。然而它同時有批判精神和開明態度,不會盲目追隨傳統,因此它同時有這些目標:取消婚姻內對女性的不平等,和增進婦女在公共領域的參與。在福利問題上,它一方面贊成修正福利制度,減少家庭對國家長期的依賴,但另一方面又要確保真正有需要的家庭得到援手。

 

然而如何去鞏固婚姻制度呢?開明的家庭主義相信經濟和制度的因素當然要考慮,例如我們要關注工作與家庭的張力,並用想像力去設計一種新的工作制度,可以把 對家庭的衝擊減到最低。適當地用社會福利支持家庭亦是可行的。然而首要任務始終是婚姻文化的更新和重建,使人們重拾對婚姻和家庭的尊重和委身。我們需要利 用不同文化的精神資源,透過文化的對話,去建構對婚姻的新遠象。在這些精神資源中,宗教和文化的悠久傳統肯定佔重要的角色,在中國,儒家精神對家庭的信念 重建當有莫大的幫助,而基督宗教的神學和倫理亦可作出重大貢獻,我認為應兩者並重。

 
(此文乃文章撮要,全文可見本社網頁:http://www.truth-light.org.hk。)
 
 
 
延伸閱讀:
 
1.      Bennett, William. 2001. The Broken Hearth: Reversing the Moral Collapse of the American Family. New York: Doubleday.
 
2.      Browning, Don S. 2003. Marriage & Modernization: How Globalizatoin Threatens Marriage & What to Do about It. Grand Rapids, Michigan: Eerdmans.
 
3.      Post, Stephen G. 2000. More Lasting Unions: Christianity, the Family, & Society. Grand Rapids, Michigan: Eerdmans.
 
Bennett是一般性的入門書,較易讀,內容全面。Post和Browning則從多個角度(社會科學、宗教、倫理等)提倡開明的家庭價值。

 
[1]在白人中,這比例升了十倍去到25%;在黑人中則由22%升到70%,升了三倍。